再论证：需求产生民主？可能恰恰相反！ | 学人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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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Sirianne Dahlum , Carl Henrik Knutsen，挪威奥斯陆大学教授。

一、本期编译

原文简介

文章题目：《Democracy by Demand? Reinvestigating the Effect of Self-expression Values on Political Regime Type》/ (需求产生民主？再思自我表达价值对政体类型的影响)

文章作者：Sirianne Dahlum , Carl Henrik Knutsen

文章来源：《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2015, 47(2):437-461》

发表日期：2015.11

原文摘要：尽管支持性证据参差不齐，但文化特征影响政权类型的主张仍然很受欢迎。特别是该主张认为，在自由或自由导向的价值观（即所谓的自我表达价值）普遍存在的国家，民主得以蓬勃发展。例如，英格尔哈特和韦尔策尔（IW）经过跨国比较提出了一个广泛引用的结论，也可以说是政治文化研究中最完善的理论框架，即自我表达价值孕育民主。

然而，自我表达价值与民主之间的跨国关联可能源于不同的过程。作者重新调查这种关系时发现，IW的研究忽视了对样本选择偏差、国家特性的影响和民主价值观内生性的考虑，因此本文采用多重插补模型（Imputation Model）和广义矩估计（GMM）来纠正潜在的样本选择偏差，并使用面板数据技术，以更好地处理遗漏变量偏差和自我表达价值的内生性。

重新调查的结果显示，没有证据能够表明自我表达价值会导致民主，而且自我表达价值并不能提高民主水平或民主化，也不能巩固现有的民主国家；相反，一个国家的民主经验会增强自我表达价值，这证实了所谓的制度学习假说。因此，本文提出（1）民主化过程是由自我表达价值观以外的因素激发的；（2）所观察到的跨国关系部分地反映了民主对大众价值的影响。

译者简介

翻译：麦凌寒，政治学人编译局

审校：王十四，政治学人编译局

二、编译内容

文章首先回顾了自我表达价值观促进民主的论点，然后给出了另一种理论解释框架、数据和设计，最后进行了实证分析。

（一）理论回归：自我表达价值观是民主的推动力

许多学者都曾提出大众价值观影响到政治政体类型的观点，近来，IW提出了一种修正的现代化理论(RTM)，这是关于公民价值观系统地决定政体类型的现行标准。RTM包含两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将社会经济发展与价值变化联系起来，提出陷入匮乏的个体渴望满足基本的经济需求，而满足了经济需求的个人则追求自我实现和自主；

第二个环节将自我表达价值与民主联系起来，民主体制结构提供自由，而自由的需求则与公民的价值观有关。

总之，这两个重要假设的含义是，大众支持对政权的生存至关重要，并且大众支持是由价值观驱动的。

但是，这一论点的假设存在问题。

IW的模式相对简单：通过民众大规模集体行动将自由民主偏好转化为体制变革。然而，独裁者可以阻止大众价值观转化为集体行动，或者通过不同的措施减轻实现了的集体行动的影响。而且，民主的兴起在很大程度上还可能是由于民众价值观以外的其他因素，例如国际政治发展和国内精英战略，以及传统现代化理论所强调的其他社会变革等。此外，民主制度一旦建立，就会产生自我表达价值，而不是相反的因果链。

（二）一种关于民主-价值观关系的替代性解释

民主并不一定是由自我表达价值导致的，但是并不是说二者没有相关性，二者的相关性体现在民主影响价值。根据“制度学习理论”，个人的价值观、偏好和行为受到他们所处的制度环境的严重影响。这意味着，公民通过长期在民主体制下的实践生活，将“民主价值观”内化。当人们习惯于通过民主体制输送需求，并经历民主竞争和辩论时，变得更宽容，更信任，更自由。因此，自我表达的价值观可能是民主的结果，而不是原因。

（三）现有实证研究的方法缺陷

文章认为，支持RTM的经验证据建立在不稳定的方法基础上。IW的推论主要基于跨国家的变化，也基于在两个时间点观察到的国家的汇总数据，以及一个研究两个时间点之间变化的模型。考虑到现有调查数据的问题，这些设计并非不合理。然而，它们为得出强有力的因果推论提供了不充分的参考依据，似乎是一种方法论上的纯粹主义。存在着以下问题。

首先，被省略的变量可能系统地影响民主和自我表达的价值观。与政治历史、宗教传统或地理位置有关的国家特殊因素可能对公民的理想和政府的问责制、透明度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如果是这样，价值观——民主关系可能是虚假的。

其次，这种关联可能是由于民主增强了自我表达价值，遵循了民主制度学习假说。如果不考虑这种情况，可能会导致内生性偏差。

（四）新的研究设计、估算模型和数据

新的研究对所有自变量采用了面板模型，扩展了样本并控制了多个干扰因素。与以往使用横截面数据的研究相比，新设计使用面板数据有着三大优势。首先，它增加数据点的数量。第二，它可以控制国家固定效应。第三，它考虑到了价值观的内生性。

数据方面，本文同样采用了世界价值观调查数据（WVS），并吸收了欧洲价值观调查（EVS）加以辅助；在估算模型方面，使用时间序列-横截面数据结构的Amelia II运行了一个多重插补模型，用于预测WVS未覆盖的年份的自我表达值（以及其他缺失的数据点）。此外，使用广义矩估计模型（GMM）来处理内源性回归因子。

（五）主要变量的操作化

本文采用的是有效民主指数（EDI）——将自由之家指数（FHI）乘以世界治理指标中的“控制腐败”指数。同时，也提出使用FHI的模型，该模型借鉴了广泛、实质性的民主概念，因此应该适合于测试修正的现代化理论。此外还对其他民主措施，如政体指数，进行了稳健性检验。

研究采用5个指标作为自我表达价值指数（SEI）的测试变量。第一个指标衡量的是普遍信任；第二是参与公民行动的倾向；第三是对他人自由的容忍；第四是对幸福的感觉；第五作为物质主义理想的自由。

（六）实证分析：自我表达价值是民主的原因吗？

新的模型加入了对样本选择偏差、国家固定效应和价值内生性的考虑，修正后的模型分析结果如下图：

结果表明，自我表达价值和民主之间的积极的跨国关联可能是虚假的。更深层次的背景变量可能对公民的内在理想和政府的问责制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对这种虚假关系的第二种解释涉及民主和特定价值观的空间聚集，关于向民主过渡和巩固民主的战略，民众和统治者更有可能向邻国学习和效仿；第三个可能的解释则涉及民主统治的不同历史。 民主的历史是当前民主的最有力的决定因素之一，一旦适当控制已有的民主历史，价值观就不会对民主产生明显的影响--这与所使用的民主制度无关。

这些关于民主历史如何塑造当前民主前景和自我表达价值观的结果进一步指向了上述讨论的内生性问题。先前的研究利用跨国关联推断自我表达价值观产生民主，但是可能只是得到了相反的因果效应，这与上述关于制度学习的研究一致。因此，在得出是否影响政权类型之前，应该先考虑价值的内生性。

（七）内生性问题的重新审视：民主经验会影响价值观吗？

为了更直接地调查这一问题，作者测试了以SEI为因变量的系统GMM模型。结果表明，正如制度学习理论所预期的那样，漫长的民主历史将价值观塑造成一个更加自由的方向。重要的是，当民主传统或民主体制被视为内生的时候，这一结果就成立了。结合上一节的发现，支持了文章的论点，即价值观-政体类型的相关性主要来源于(1)民主化的发生是因为一些与大众价值观无关的因素，(2)随后的民主经验，这些民主制度经验塑造了更自由的价值观取向。

（八）两个扩展推论

1、区分民主化和民主稳定

虽然GMM模型考虑了国家固定效应和价值观的内生性，但自我表达价值可能会对民主化和民主延续产生相当不同的影响。因此，我们将FHI分为两个部分，并采用动态概率模型。结果如下图：

结论显示，没有证据表明自我表达的价值观会导致民主化。这并不是很意外，因为包括国际政治和国内精英阶层等因素，构成了许多民主化的主要驱动因素。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自我表达的价值观也无益于稳定现有的民主政体。

2、自我表达价值的组成部分

尽管自我表达价值与民主的关系不显著，但某些SEI成分可能影响民主，但其他因素则不会。例如，社会信任可能会影响民主，而生活满意度则不会；后物质主义和幸福总是与民主无关，而宽容则是正相关的；公民行动与民主的关系是最强的。然而，公民行动在FE和GMM模型中也是无效的，因此我们不能得出结论，它会对民主产生因果关系。重要的是，签署请愿书很可能是内生性的。同样也没有证据表明广泛信任可以提高民主水平。此外，作者还测试了动态概率模型，并指出信任的公民既不能诱导民主化，也不能稳定现有的民主。

（九）结论

以上的分析显示，没有证据表明自我表达价值能提高民主水平、民主化前景或民主持久性。

因此，本文怀疑拥有相对自由的人口是可行民主的必要条件这一流行观点。先前关于价值观具有强大效果的结论可能是由抽样选择、省略变量和内生性偏见共同造成的。当考虑到这些因素时，自我表达价值与民主之间的观察关系就会减弱。特别是，国家的固定效应表明，更深层次的政治-历史或地理因素决定了一个国家自我表达价值和民主的水平。此外，各国的民主历史经验和区域扩散效应也有助于解释为什么今天的一些国家既民主又有自由价值观的人民，而另一些国家则实行专制主义。

本文还提出了区分民主化和民主延续的分析，具有较强自我表达价值的公民既不能有助于现有民主的延续，也不能增加民主化的可能。文章强调指出，自我表达价值与民主之间的跨国关联体现在：一些非自我表达价值因素，比如国际干预、政变或精英群体之间的讨价还价等，引发民主化进程；而随后建立的民主制度逐渐培育出一种倾向于欣赏和捍卫民主的更加自由的公民。

责任编辑：宋凌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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